周森鋒破格升遷背后的湖北人事密碼

　　在大陸地方政治中，鄂官這一群體，并不像老少邊窮地區官員或“上海牌”干部等，那樣形象鮮明。

　　這一方面與湖北省經濟總量較小有關。據2010年底的數據顯示，湖北全省GDP為15806億元，排名大陸第十位。這其中只有武漢、宜昌、襄陽三地GDP超1000億元（武漢為5515億元，幾乎是宜昌、襄陽兩地GDP總和的兩倍），其余13個主要地市都低于這個數字，個別地市不到300億元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也在于鄂籍省部級官員的數量本身就極為有限。據不完全統計，目前進入地方省委常委領導序列的官員近400人，其中鄂籍省部級官員未超過20人，不及在位山東籍省部級干部人數的一半。

　　事實上，在這份不超過20人的名單中，約有三分之一的鄂籍干部主政湖北本地，且并無他省施政經驗。余下幾乎三分之二的鄂籍官員都是異地為官，仕途起點與個人履歷，與湖北并無交集。換言之，通過干部交流形式，調出省外的湖北省委常委級別的官員，并不多見。

　　鄂籍高官跨省交流稀缺的同時，湖北省經濟發展近年來可打的概念牌又越來越多。十六大后，中央提出“中部崛起”戰略；十七大后，國家發改委又批準武漢城市圈為“兩型社會”（資源節約型、環境友好型社會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。

　　這種海綿吸水一樣的政策獲取勢頭，從東部地區傳導至湖北后，這個大陸中部省份的從政經驗含金量，也隨之看漲。

　　對于外省籍干部的仕途而言，湖北的升遷“中轉站”效應，也就凸顯開來。

　　周森鋒背后

　　5月5日，湖北省召開市縣換屆工作會議，正式對外公布：依據中央和省委部署，湖北省的市縣黨委、人大、政府、政協換屆工作，將在今年下半年開始。

　　而主要人事則需要提前布置好。2011年4月，湖北省組織部貼出告示，對“史上最年輕市長”的周森鋒，擬交流提拔任職使用。

　　榜單一出，令湖北組織部和周森鋒迅速陷入輿論漩渦。

　　周森鋒原籍河南，清華碩士學歷，仕途起端于湖北襄樊市建委（現襄樊已更名為襄陽），2009年，他以29歲的年齡升任湖北省宜城市長時（縣級市），就引起輿論對其身份的關切。而任職未滿2年之際又獲升遷，更加讓一些人揣測其后臺的堅硬。

　　一位組織部門人士私下對《鳳凰周刊》記者表示，就周森鋒來說，據其了解，其實并無什么家庭背景，但其他一些地方在年輕干部提拔中確實存在疑竇。

　　即便湖北官方多次解釋，至今年5月周森鋒擔任湖北省神農架林區代理區長后，爭議依然難除。

　　湖北敢在全國創造“快速提拔年輕干部”的典型，離不開湖北干部結構現狀。據一位官場人士觀察，湖北在干部年輕化及大膽提拔問題上，相對其他省份曾有一段時期較為滯后。

　　鄂籍官員年齡堆積

　　湖北省委常委目前的人員構成，絕大多數屬于湖北本土培養干部，極少有外地交流背景。

　　目前湖北省委常委中并未出現1960年代出生的干部。而在鄰省湖南，其省委常委中的“60后”有三位，河南、山西是各兩位，安徽一位。從年齡層次上，湖北省委常委群體要比其他的中部省份更“老”一些。

　　在地市層級上，上一次大規模的地市換屆（2006年）結束后，經湖北省黨建研究會課題組做的《改革開放30年湖北組織工作的回顧與思考》統計，湖北地市州黨委領導班子成員平均年齡幾乎沒有變化，市州政府班子成員年齡平均比換屆前降低2.7歲，縣市區黨委成員平均年齡下降只有0.38歲。

　　一方面是湖北本土干部年齡堆積，另一方面，在目前大陸地方省委常委領導序列近400人中，由鄂籍本土省部級官員，調到外地任省委常委的情況又很稀疏。就目前的不完全統計顯示，原湖北省委常委、副省長湯濤（湖北籍）于2008年調任山西省委常委、組織部長，是近年來少有的案例之一。

　　這形成了本地官員升遷管道略微擁擠的局面，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地市層級的官員年齡偏大。

　　與鄂籍官員相比，非鄂籍湖北干部的出路又有所不同。如長期在湖北工作，后從湖北調出的周濟（上海籍，曾任華中科技大學校長，現任中國工程院院長）、苗圩（河北籍，曾任東風汽車公司總經理，現任工業和信息化部部長）等外省籍本土干部，其上升通道就顯得開闊一些。

　　不過，擁有鄂籍，且從政起點不在湖北的官員，進入其他地方省委常委的人數，反倒比在湖北當政的鄂籍官員多。如現任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胡春華，從共青團西藏委員會組織部起步；湖南省委書記周強，從司法部法律政策研究室法規處干部做起。他們都是鄂籍干部，且為“60后”。

　　據不完全統計，目前在湖北以外的地方省委中，出任常委的鄂籍官員至少有12名，他們中的大多數，仕途起于團中央，或者中央部委，再通過“空降”的方式到地方。

　　李王組合推“兩型社會”

　　湖北曾是共和國工業化重鎮之一，改革開放后其經濟一度落后于沿海省份。如今，與沿海省份的產業合作由李鴻忠與王國生的黨政組合進行突破。

　　王國生是湖北省委常委層級，最新吸收到的新鮮血液。作為前江蘇省委副書記，他于去年年底調入湖北任省長一職，而原省長李鴻忠，則同步接替年齡到站的羅清泉，擔任湖北省委書記。

　　一般認為，1956年出生的李鴻忠是標準的秘書出身官員。其早年在遼寧省委辦公廳與電子工業部工作期間擔任李鐵映秘書，1980年代后期“空降”廣東，從掛職惠州市副市長做起，先后擔任廣東省內要職，為粵港兩地人所熟悉。2007年底調入湖北的消息傳出后，湖北省內官員對于這一人事任免心領神會，李鴻忠本人在第一次與全省領導干部見面時，也表示明了湖北領導干部的心理，他說“我從沿海地區來，大家也有一些期望”。

　　與李鴻忠同歲的王國生，則具備地市級一把手的執政經驗，在經貿口、宣傳口都曾任職，履歷嚴整。中組部副部長張紀南在宣布其任免決定時，認為其“對經濟和黨務工作都比較熟悉”，這與李鴻忠的個人特質也頗為相似。

　　李鴻忠與王國生的組合，在主打“中部崛起”概念的六省范圍內（山西、江西、河南、湖北、湖南、安徽）是絕無僅有的。特別之處就在于李鴻忠具備“深圳經驗”，而王國生長期參與治理經濟活躍的江蘇省。中央一前一后，直接調入兩個經濟發達地區的官員擔任黨政一把手，是其他中部省區所沒有的待遇。

　　這在相當程度上與湖北進入“中部崛起”戰略，特別是武漢城市圈成為“兩型社會”試點之一（另一個試點是湖南省內的長株潭城市群）有關。

　　2007年底湖北獲得“兩型社會”試點之后，俞正聲已離開湖北兩個月。外界普遍認為“兩型社會”試點系俞正聲擔任湖北省委書記期間，所遺留的政治遺產。而作為“兩型社會”的重要組成部分，“承接沿海地區的產業轉移”這一任務，如果沒有來自沿海省份官員的穿針引線，實難完成。與此同時，在大陸改革開放三十余年之后，早前已開發的沿海省份，其產業結構面臨調整，如何平穩地將原有產業西進內地，就成為了一道迫切并沒有前例可循的新題目。

　　中央寄望湖北、湖南通過“兩型社會”先行先試，找到可供參考的方式。而欲謀事，先成人事，為湖北配備對路的黨政一把手，正是讓這一設想順利實現的前提之一。

　　事實上，李鴻忠到任湖北之后，力促粵深鄂經貿合作，省內宜昌市很快開建深圳工業園。大陸媒體預測，至2012年規劃項目全部建成投產后，深圳工業園將實現工業總產值超過1000億元，帶動整個宜昌城市工業總產值，在現有基礎上翻一番。

　　俞正聲擔任上海市委書記后，上海與湖北之間的經貿聯系也頻密起來。自2008年起，上海定期舉辦鄂滬（長三角地區）經貿合作洽談會，其主要議程也是將本地的部分現有產業轉移到湖北。俞正聲曾對到訪的湖北官員說，上海、湖北處在不同的發展階段，經濟互補性較強。他同時承諾，下一步將推動兩地加強交流合作。

　　由此不難看出，王國生的到來，對于推進湖北與沿海地區的經貿合作的意味。今年四五月間，新省長王國生與李鴻忠已帶領湖北黨政代表團，分別赴湖南、安徽這樣的湖北周邊省份學習考察，熟悉中部省份的經濟運行情況。

　　從歷史數據上看，俞正聲之后的湖北省委書記與省長的搭配，與俞之前的情況相比，已經出現了顯著不同—1980年代以來的黨政一把手搭檔，多有石化、機械等重工業部門背景（湖北省內有武鋼、武船、第二汽車制造廠等大型國有企業），至俞正聲由中央部委“空降”后，目前湖北省委書記與省長的配對，更側重于區域經濟經驗。這種趨勢恰與湖北當下的命運軌跡暗合。(胡佳恒)

來源：鳳凰周刊